[广东]曹 杰 看着大学图书馆特藏文献室里那一卷古色古香的《陈白沙集》,感觉特别自豪。这部书见证了我们家四代人的成长历程。 太爷爷生于豫南大别山深处的一户穷苦人家,和那个时代大多数人一样,太爷爷不识字,与那卷清刻本《陈白沙集》结缘,很偶然。 日本人打到河南的时候,他挑起一根扁担,带着一家人往湖北跑。在笔架山爬坡路上,散落着许多被丢弃的东西,其中,就有那卷深绿色的《陈白沙集》。艰难爬坡的太爷爷没捡值钱的东西,也没捡有用的东西,独独捡起了那本他一个字也看不懂的书,放到了沉重的担子上。 我不敢妄加揣测当不识字太爷爷面对一卷古书和散落遍地的行李时所做的思想斗争,但正是因为家里这唯一的一本书,在太爷爷心里种下了读书的种子。太爷爷开始学习认字,从自己的名字开始,慢慢学会了基本的书写和算术。尽管不知道陈白沙是谁,不知道书里讲了什么,但却不影响他对这部书的敬畏和喜爱。后来跑反、逃饥荒,太爷爷一直把这本书带在身上,直到他辞世。 这一卷古籍也在我们家种下了读书的种子。不管家境如何艰难,太爷爷坚持让孩子接受教育。 爷爷是个藏书迷,家里放了小半屋子的书,他相信人和书之间有一种缘分,比如那本《陈白沙集》。只要见到陈白沙的书,爷爷都会买来,并且要求和我们一起阅读。关于陈白沙的研究资料,他也十分感兴趣。每读完一本,他就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到樟木箱子里,箱子最底下就是从太爷爷那里传下的《陈白沙集》。 据父亲讲,他第一次接触这卷《陈白沙集》的时候,正是他在省城读高师的时候,原本他学的是生物。但是在爷爷的引导和干涉下,他转行搞起了文史研究,从此与陈白沙结下了不解之缘。 文革期间,回乡教书的父亲受到了冲击,但我们家虽然被抄了好几次,那本清刻本的《陈白沙集》依旧保存在家里隐秘的地方,这地方只有父亲知道。 记得有一次母亲开玩笑地对父亲说:“我可不是你老伴儿,我不够格,那个叫陈白沙的才是你老伴儿,我顶多算是小老婆。” 父亲回敬她一句:“是啊,我认识陈白沙的时候还没认识你哩。” 直到后来我和母亲才知道,原来父亲把那卷清刻本《陈白沙集》放在了供桌上毛主席半身像的下面。 或许是受父亲的影响,我们这一辈都很爱读书,最先知道的学人也是陈白沙。但父亲从不给我看那卷清刻本的《陈白沙集》,怕我们这些猴儿一样的人将书弄坏了。直到今年春天,我带着父亲游览了陈白沙故居。回家后,他才拿出那卷清刻本《陈白沙集》给我看。 打开箱子,一股书香和着淡淡木香味扑面而来,和父亲一起小心翼翼地捧出那卷清刻本《陈白沙集》,就像捧起一段流光岁月一般,生怕从指缝里漏掉了什么一样。看着阳光下那温柔的字句,像一个个活泼的生灵,讲述着几代人的风雨沧桑。 后来在我的劝说下,父亲将那卷珍贵的清刻本《陈白沙集》交给了我就读的大学图书馆。记得学校图书馆负责人去我家取书的时候,父亲放了一挂很长的鞭炮,他对着那卷《陈白沙集》说了很多话,虽然我一句也没听懂,但是从父亲虔诚的眼神中,我分明看到了当初太爷爷在荒郊野岭捡起这部书时候的影子。 (有奖征文由本报和金陵图书馆联办,欢迎投稿:zhengwen@jllib.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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