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孔祥东

  艺术的本质是什么？教科书说，是社会意识形态；艺术家说，是自我；史论家说，是创新。当今艺术的外延不断扩大，已远远超出我们教科书上所说的八大门类。收藏热，让家具、紫砂、刺绣、线装书、年画、观赏石等等，还有许多旧物件都成为艺术，还有更大范围的：环境艺术、领导艺术、厨艺等等。这些多数都与意识形态无关，需要很精湛的技艺，并不需要看到制作人很另类的自我，或创造。近年由于玉石原材料越发珍贵，许多人藏之如观赏石一样不雕不琢，还有大理石天生的山水画面，都是没有创作者的原生态艺术。

  一个概念的内涵不能涵盖所有对象，这个概念就缺乏科学性。除了天然的艺术，所有艺术门类都产生于普通社会生活，源自个人秉赋的发挥，通过分享得到认同、推扩或传播，以致最终与社会生活分离。当它独立以后，就会脱离孕育它的母体形成完整的体系，这就是哲学上一般规律的异化，比如领导艺术不受制于被领导者，厨师说食客不配吃自己烧的菜。书画在中国有着古老的历史，早就形成了完整的创作、鉴赏理论体系，受它的本源书写、装饰制约就更少。

  有个画家，买家与他说，你能否画一点不同风格的画？事后他对我说，如果开发商造好了房子，你看不上可以不买，怎么能向开发商要求另一种式样呢？我想，对于高等级的品牌楼盘，这话还是有道理的。我真的向开发商讨教了这一问题，开发商说，他们造楼之前会反复进行市场调研和设计方案筛选，因为楼造好了不能更改，若多数客户有同样的要求，一定是楼造得有缺陷，下一个楼盘一定会吸取客户意见，若其他行业，技术上容许为客户私人订制，又何尝不可。但短缺经济下的卖方市场，消费者没有选择的权利。艺术品市场高端资源紧缺，是不是把虚幻的财富效应传导到低端市场了呢？这个画家的风格是他自己设定的，不是高端楼盘的市场指向，他不肯离开他自己的风格，可能是他画不出其他风格。

  还有一个崇尚笔墨的画家，我说笔墨应该是手段，内容才是目的呀。他说，是的，但是中国书画笔墨已经发展到登峰造极，每一笔抽出来都足以成立，就像钢是用来制造器物的，但是拘泥于器物是普通人的想法，高手只需要欣赏最好的钢材就足够。他引《周易》：“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具象走向抽象，是哲学的高级阶段，不是优与劣的等级关系。我认为有一种笔墨炫技的画可以视若好钢不好造，因为画家没有好好地用笔墨去构建完整的形象，而这位钢材论的画家，我在他的画上连笔墨都没有看见，他说的抽象只是任意。

  最牛的画家说，我不是为市场画画，我是在为美术史创造艺术。这类画家为什么这么牛？因为他们掌握着话语权，或者桃李满天下。有话语权的一方，只要不错得离谱，欣赏习惯会受强势语境的引导，地位转化为价值，给作品戴上花环，好似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有人认为艺术的本质是美，而审美标准弹性太大，容易陷入无法确定的狡辩。我认为艺术的本质在于分享，人的各种秉赋如果足以打动别人，就是艺术，不然就是自娱。成熟的艺术，虽然可以以自我为中心，就像名厨，可以我做我的菜，你爱来不来，但长此以往，最终会让一个店走向歇业，一种菜系走向消亡，这是事物发展的一般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