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邓晓文 蒋学模先生2008年7月18日4时于上海华东医院逝世,享年90岁。报上说他是著名经济学家、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优秀的中国共产党党员、复旦大学经济学院教授。他主编的高等学校通用教材《政治经济学》,累计印刷了近2000万册。但我记住这个名字却是因为《基督山伯爵》这本书。 最早知道这本书还在中学时代。我们家和金伯伯家是邻居,我家前门正对他家后门。那时没有空调,夏天太阳一下山,我们就会用水把地冲干净冲凉了,把小饭桌端到两家之间的过道里。吃完晚饭,收了饭桌,就把凉床、担架、竹榻、竹椅等乘凉的物什在那里放好,大家一起乘凉。我最享受的就是听金伯伯的大女儿小迪讲大小仲马的故事,讲基督山复仇,很是着迷。就开口跟她借书,她说这书中学生是不让看的。 可进了大学还是看不到。无论是校图书馆还是系图书馆都觅不到她的身影。很快就到了“文革”,课也不上了,去灵山挖煤,又苦又累,晚上就围着老师听故事。苏老师是我的同乡,我非常喜欢听她用略带湖南口音的普通话给我们讲福尔摩斯、讲巴尔扎克,也讲到了基督山。那真是我的美好时光。 毕业后我去云南的山沟沟里当老师。马振扶事件出来后,师道尊严大受鞭笞,教师们威风扫地,我几乎没法上课了,课堂里唱样板戏的跳芭蕾舞的翻跟斗的拿大顶的无所不有。奇怪的是有位老师的课堂异常安静,不仅学生端坐静听,连工宣队的都一个个端了大烟袋坐着小板凳在窗户底下静听。我也绕到窗户底下,一听就乐了,原来他是在讲基督山复仇记。这已是我第三次听人讲这个故事了。可这是大毒草啊!他怎么敢在课堂上放毒?后来才知道他是工宣队长的小舅子。 真正读到这本书是我回南京探亲时。我去看望过去的老邻居孙阿姨,她女儿乐乐有好几部手抄本小说,全是抄在黑皮软抄本上的,其中就有《基督山恩仇记》,就软磨硬泡地借。乐乐说还没抄完呢,抄完了再借给你,我说不行,我快要回昆明了,我就先看这么多。其实这个手抄本也是一遍遍转抄过来的,硬伤不少,如一开头的1815年,就抄成了1915年,许多地方得连猜带懵才能读下去。那年月太饥渴了,谁还管得了那么多,有书看就不知多幸福了。根本顾不上读手抄本是项罪过。基督山伯爵的报恩令人感动落泪,他的复仇更让人快意淋漓。我还记得基督山伯爵对摩莱尔说的话:“在这个世界上既没有幸福也没有不幸,只有一种处境和另一种处境的比较。必须想到过死的痛苦,才能懂得生的快乐。” “文革”结束后我回到了南京,万物复苏,各种书籍陆续出版。我骑车上下班都路过兰园新华书店,特别关注新书预告,有好书就早早地去排队购买。那天得知卖《基督山伯爵》,我一大早就去排队,人已经很多了,但队伍还挺整齐,谁知门一开队就乱了,挤成了一团,我被挤到了墙跟,贴着墙壁拼命往里挤,总算没白挤一场,喜滋滋地捧着四本《基督山伯爵》出了书店,这本书就是蒋学模先生翻译的。书后有他的译者后记。我一回家就洗手恭读。妈妈问:你的裤子怎么啦?低头一看,我穿的那条新裤子在墙上磨了一个大洞。 最近我又读了一遍《基督山伯爵》,还是入迷。谨以此文向蒋学模先生致敬。 (有奖征文由本报和金陵图书馆联办,欢迎投稿:zhengwen@jllib.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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