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需要放养的动物 一帮人在酒吧聊天。隔壁桌男人说,一夫一妻制是违背人性的野蛮制度。程然立即就笑了。他想这哥们约莫头脑白痴。男人的世界不止除了女人,何况一个女人都够忙活,更别说妻妾成群了。程然在心里修正,自由才是男人人生的终极目标。 宝贵的电话打来,程然已经有点飘飘然。哥们说:嫂子电话来了,还不准备回家跪安。其实,渴望自由的程然比较惧内,但是被外人看穿还是有失男子自尊,于是他就调笑一声,女人嘛,都是麻烦的动物。然后,就任电话一直响着。她再拨,他还是不接。程然知道宝贵肯定憋了一肚子气,可是他也知道她其实不是真生气。她只是关心他,出门前一再叮嘱他少喝酒。程然爹五十出头就肝癌去世,据说是长年贪杯的缘故。宝贵担心程然,程然的心是暖的,可是夺命连环call让他有点躁。 有谁说:婚姻男女多是控制与反控制,即使打着爱的名义也不过都是想掌握主动权。这会程然就觉得自己被宝贵连根提起。她严格安排他的生活,饮食,以及社交。她有个明文规定,晚上十一点半前必须回家,不然直接关门。这条规矩程然放在了心上,不过意外经常发生,当然他会提前给宝贵电话,亲爱的,请示晚点回家。通常宝贵都会大度地应了,末了还是那句:少喝点酒。有一次,程然真喝大了。宝贵的电话打来,一哥们接起。他说,算了吧,给他开个房吧。宝贵厉声道:不行。后来宝贵凌晨两点打了辆出租穿越大半个城市接程然回家。一帮哥们口中虽是羡慕,私下却说宝贵这样多劳神。来回折腾三个小时,清早程然还要回城东上班。大家一致认为宝贵是不放心程然,一听开房就想歪了。后来,哥们聚会很少叫程然,这下程然急了,他开始频频邀请大家凑团。 男人是需要放养的动物。这是东子的话。一帮哥们就他活得潇洒,孩子在新加坡读书,老婆陪读。东子说,多年被禁锢的自由终于回归了。边上一帮拖家带口的男人对他极其羡慕,程然也开始对宝贵的远程遥控心生反感。 学习享受一个人的时光 小小抗争引来宝贵的一连串情绪爆发,两个人的争吵渐渐多起来。宝贵说,你真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诱惑了。程然自觉宝贵不过是想把自己永远圈在她的一亩三分田里,但他不该是那样无趣的男人。网络上有个帖子:日本男人下班后的酒馆休闲。程然看到标题就心生安慰,你看日本女人多贴心。男人多么不易,工作压力大,白天为生计斗争,晚上回家还要参与家庭斗争。宝贵的电话再不合时宜地响起时程然佯装没听到铃声,稍后便语气温和地找借口回过去。在他看来完全没有什么亏心事,他不过是贪恋一点自由时光而已。 晚上回家,宝贵满目幽怨地坐在沙发上,程然捏捏她的肩膀。她拉着一张脸质问,为什么回来这么晚?她控诉他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和她吃晚饭。程然说,宝贵,你应该多交些朋友,女人不能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和男人计较。宝贵冷笑,家里有这么多事情忙,哪有心情去结识友人。程然这才觉得两人的矛盾真是宝贵的问题。她太自闭了,自闭到全部世界只剩下程然。程然怂恿宝贵去健身,美容,看电影,学习享受一个人的时光。 宝贵独自去看电影。布拉格似乎被滤镜过的风景带点异域的浪漫色彩,失恋的王丽坤说:如果身边的人终究要离开,我宁愿始终未曾拥有。宝贵的心里有点疼。她侧目向四周望去都是情侣,她伪单身来看一场爱情剧只留悲凉。走在清冷的马路上,她摸出手机很想打一个电话,却不知道拨给谁。 宝贵不是没有朋友,那些幸福的女人却未必如她一样孤单。宝贵按到程然的号,然后又飞快删除。他劝说她学会独自一个人生活,这话透着关切,又何尝不是一种责任的推脱。只不过宝贵觉得自己生活圈是小了点,那个黄昏,她独自在咖啡厅坐到天色风云涌动才急急回家收衣服。 他们都有一个最终的目的地——家 宝贵的电话一直打来,程然不耐烦,后来,他索性关机。在包厢里歌舞升平的程然自然不会知道,此时,上海下了百年不遇的大雨,似乎整个城市都快被苍茫的大雨覆盖了。宝贵立于窗前,望着倾盆的雨在露台上发出铿锵有力,却又心惊胆颤的声音。那一夜,她不停拨程然电话却永远无法接通。电视新闻播放这个城市正陷入惶恐。路人仓皇地逃离,有人报警求救。后来,她终于放声大哭。 程然到家已经是第二天清早。这个城市排水系统太发达,待他走在马路上只是一片清凉。他推开门,宝贵僵坐在沙发上。她面色灰暗,眼神里尽是绝望。可是,程然没时间去关心她。他头脑晕涨,身体困乏,甚至没有和宝贵说一句话就进了卧室倒头而睡。 程然的世界真正清净了。宝贵的电话一天一通,都是简单地问,要回家吃饭吗?程然说,不。她就挂了电话。这种梦寐以求的自由是程然从未想象过的,后来,连这一通问候的电话都没了。 专家说:美好的婚姻便是两个人似乎从未结婚。这话被一帮哥们奉为圣典。东子突然说,我要去新加坡了。大家都笑,这一年你不是活得挺不错吗?媳妇假期回来数月还不够解相思?程然说,你走了大家连搓麻将的地方也没了。东子笑着说,你们这帮有家有口的不过是安慰我罢了。这一年我着实过得凄苦。其实,我蛮羡慕你们下班能回到灯火通明、饭菜熏香的家里,有媳妇唠叨,孩子撒欢。东子最后一句话说:其实有些自由不过是无奈的自我放逐。 东子的话让每个人都沉默,原来他们势要摆脱的正是自由光鲜的东子所渴求的庸俗烟火。程然开着车子穿行在马路上,别看这些车辆,行人都奔赴在路上,但是他们都有一个最终的目的地,那就是家。 不过十点多,宝贵已经睡了。程然想起很久都没和宝贵说话了。他躺在她的身边,轻声叫她。宝贵嘟囔一声说,有事明天说吧,明早我和人约好去爬山。程然有点失落,他怎么会知道一个人的心由热变冷是一瞬间的事,再度由冷变热却是多么的艰难。而,宝贵也终于学会适应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吃饭,睡觉,逛街,看一场电影,她深陷的自由何尝不是被迫的自我放逐,只是渐渐成为戒不掉的习惯。 李 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