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芜去哪里了

  卫明停好车，步入单元不忘拉开衣襟嗅嗅有无香水味，然后他微微颦眉，太糟糕，回家前忘记冲个澡。此时，凌晨一点，电梯直升17 层，卫明从电梯壁里看到自己依旧神采奕奕的脸。

  妻子阮芜有一张素净的脸，像窗台那束常年养在清水里的马蹄莲，清脆细长的枝干，洁白内敛的花朵。或许初看吸引人，但是由于保守的姿态很快会让人遗忘。

  婚后第三年，卫明就出轨了。他做销售，经常陪客户出入风月场所。有人说，男人不就是等到功成名就左拥右抱吗？他不知道是被身边身材火爆的女人吸引了，还是为了证明自己已功成名就，总之他沦陷了。遇到眼角眉梢透着风情的姑娘，他会主动靠上去。同时他的心里却很明白，任何一个香艳的女人都妄想对他的婚姻攻城掠池。然后，他的眼前浮现阮芜的脸，平淡的，沉默的，像所有的庸常原配一样，却是男人不可缺的贤妻。

  卫明常加班，阮芜从无怨言。无论他回家多晚，丰盛的四菜一汤，芬芳的醒酒汤是必须的。最初卫明还会寻思一个让她信服的借口，比如加班、陪客户，或者车子抛锚。阮芜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望着他，她的眼神从最初的信任到后来的飘忽不定。再后来，他来不及编造各种谎言，她已经转身。或许，她明白他，却没有反抗的能力。如此，他放肆得更有底气。

  此刻，他站在门口，抖擞下精神，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扭动。门开了，客厅漆黑一片，他摸到开关，嘴上嚷着，怎么不开灯呀？客厅亮堂一片，沙发上没有阮芜的影子。他进了卧室，床铺平整，无人靠窝的痕迹。一瞬间，他有些惊奇，阮芜去哪里了？

  他未曾如此爱过，或者被爱

  他拨她的电话，清冷的女声回复：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后来，卫明在屋子里转悠，他在梳妆台上找到一封信，半页纸张。上面是阮芜娟秀的笔迹：“我要去S城三天，勿念。”S城距离这里八个小时的车程，那里没有他们任何亲朋好友，阮芜为什么要去三天？卫明有点疑惑。他的心里开始有解不开的谜团，此时他的目光集中在书房的那台电脑上。

  他顺利开了电脑，并破译了她的邮箱。那里密密麻麻躺了很多邮件，全部是一个叫 “唐”的人发来的。他点开邮件，那竟然是一封封情书。开头都是一个字：芜，瞬间一阵暧昧的气息传来。卫明耐心地读下去。“唐”说：S城的桐花开了，浅紫色的花朵落了一地，我总是想起你穿白毛衣的样子，笑容清甜，眼波潋滟……卫明想起，阮芜似乎还真有一件白色的毛衣，不过他说太素雅，女人应该艳丽点。后来，那件毛衣就被阮芜收了起来，可她换的却是件灰色的毛衣。

  “唐”说：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们的人生也许都能改写……卫明看到这里不由地嘲讽，改写个鬼。但是他看到阮芜的回复：或许我曾为放弃你而懊悔过，可是如今我的心里有了一个核，那个核就是你，也因为这个坚固的核才能让我抵抗婚姻里的所有悲凉。卫明突然就很气愤，原来阮芜对他所谓的大度和包容其实只是因为未曾深爱过罢了。

  他心底生恨，却还是好奇地读了下去。他们那么深爱，可是又如此克制。有那么一瞬，卫明甚至被这种精神恋爱感动了。因为，他未曾如此爱过，或者被爱。

  “唐”的最后一封信说：我害怕我不能守护你很久。卫明不知道他的意思，或许他要回到另一个女人身边，还是要单方面剪断两人的来往。整晚，他从封封邮件中了解到阮芜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她喜欢养金鱼，喜欢的颜色是白色和蓝色。她大学竟然修过芭蕾。当然，还有，她真的是个性格温柔又贤惠的女人。即使这么深爱一个男人，可是从来没想过在婚外发生点什么。这种克制卫明未曾怀有。

  我们去威尼斯吧

  他想起自己未曾给过她温暖和爱护。这几年，他处处在外流连，他唯一对她上心的只是绞尽脑汁要如何编造一个个欺瞒她的谎言。卫明突然觉得自己很混账，原来，她不是没有获得幸福的机会，只是，因为她当初选择了自己。

  第二天，卫明给阮芜的大学同学打了一个电话。当他说到S城，对方最初言辞闪烁，后来还是告诉了他真相。S城有阮芜的一个唐姓男人，他是阮芜的初恋。大学毕业，唐回到S城，阮芜最初跟过去呆了一年多，后来阮芜的父母不同意他们交往。唐父母身体不好，他也不能选择到阮芜的城市，后来两人分手。可是，之后，唐一直没有结婚。最后，同学叹息一句：哎，老天太残酷，听说他得了急性尿毒症，这段时间情况极其不好。卫明的心一惊，却是沉默地挂了电话。短短八个小时，他的情绪变幻不定。他似乎看了一个现实版的韩剧爱情故事，可结局无一例外是悲情的。

  他突然对阮芜同情起来，他不知道她是否能接受这样的打击。她应该接受不了，不然不会连夜留条出走。整整三天，卫明没有拨阮芜的电话，他想她需要属于自己的时间，而他也一样。他需要重新反思自己，他渴望做一个好男人。

  阮芜为什么能忍受他赐予她的生活？应该不单是她心里有了那个对抗残酷现实的核，而是她老早对他丧失信心。不，他不要让自己的女人背负这么大的十字架。她不是没有幸福的机会，而是因为选择了自己才拥有这般模样的婚姻。

  三天后，阮芜回来。她穿了条黑色的裙子，卫明便知道，那个“唐”是真的不能守护她了。可是，现在他要去替“唐”守护这个女人。阮芜进了门看到客厅的花瓶里大束养在水里的马蹄莲，卫明正系着围裙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她喜欢的糖醋排骨。阮芜有点奇怪，可是她什么也没问。卫明也一样，她消失的三天似乎只像下楼买了个菜丝毫不值得两人赘述。

  两个人坐在餐桌上吃饭，他夹给她一块排骨便说，刚好我休年假，我们去威尼斯吧。阮芜曾在邮件里说：很渴望去威尼斯，因为有人说，上帝曾经将眼泪留在了那里，所以威尼斯成为一个漂浮在碧波上的梦。

  叶轻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