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梁晴

  走四方时借助的交通工具，令人难忘。

  有一年乘《东方快车谋杀案》中的东方快车，由科隆去罗马。高龄的“东方快车”已陈旧不堪，卧铺车厢逼窄到6人对坐时必得促膝，车厢顶棚极度低矮，夜晚拉下中层吊铺，大家须匍匐着将自己如抽屉般插进铺位。

  土耳其的双人火车卧铺更为袖珍，两人进去后面壁而坐，晚上打开座椅成一张铺，从壁上再拉下另一张铺，大家躺下后没有办法再下地去厕所。

  土耳其人乘火车，火车加速了仍有人继续往上爬。车门踏板上站满人，车门拉手上吊满人，车顶上坐满人，火车像只长满“毛刺”的巨虫。尼泊尔没有火车，双向两车道山路，一旦发生车祸，暴晒在烈日下的车队似蜿蜒缠绕群山的彩绳。尼泊尔无论卡车客车，统统画满莲花或神灯，用色极其浓艳。晒得黑亮的人们照例坐满车顶，换成我们早已中暑。

  在尼泊尔乘独木舟，可见河岸砂石间时而匍匐一只鳄鱼，炽烈的阳光下懒得动身子，眼珠跟着独木舟动。

  有次在雨后的原始森林里骑大象，大象沉重的脚慢吞吞踩踏浸透水的落叶，赶象的尼泊尔小孩用小竹竿指左指右，我便看到形形色色的鸟在枝叶间梳理湿羽毛，大大小小的动物在灌木丛中舔理尚在滴水的皮毛，全都专心致志。

  希腊著名的爱琴海三岛中，有座戴安娜生前最爱的伊特拉岛，小岛盛产开心果，美丽的白色地中海小屋星星点点，面朝湛蓝爱琴海。小岛杜绝任何机动车，旅客们下了轮船，一眼就见到了列队迎候的毛驴车。毛驴作为小岛的象征无处不在，就连旅游商店里的冰箱贴，也都是形形色色大脑袋大眼睛的可爱毛驴。

  在这样的小岛上乘坐毛驴车，会产生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

  在日本上富士山，山道中会出现一支簪子形状的音乐符号，司机放慢车速，车轮下便传来低沉浑厚的音乐——这是一段靠路面震动传感的管风琴。日本的旅游大巴一般都使用提纯工艺精良的柴油，否则这段管风琴便形同虚设。

  很多年前，我在泰国金三角瞻仰可歌可泣的桂河大桥，之后乘坐湄南河上的木排屋。浓重的暮色里，满满的河水、低徊的云、两岸的亚热带植物，全都如同泼墨。木排屋工作人员播放了一首《明天会更美好》，开端一句“轻轻敲响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看看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孤独地转个不停？”我一时有落泪的感觉，因觉得是为长眠于此的桂河大桥保卫战壮士英灵所唱。

  那一刻永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