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波将人置入一种特殊的状态之下:一个人出现在画面之中。人在这里通常是以一种孤岛的形式出现的。问题是,许多画面都是由一个单独的人物构成,但是,那些人物并不令人觉得形单影只,而在高波这里,人物的孤寂感特别强烈。为什么?高波将画面上的人物置身于一个有些险峻的似乎处在下坠的可能性的状态下:她要么匍匐于一个悬崖之上,要么躺在一个倾斜的凭临深渊的大树之上,要么处在一种超现实的颠倒状态。事实上,一个人越是处在危机状态,越是一种非正常状态,就越会感觉到个人的无力。高波的这些作品,正是表明人在危机状态下的孤独感和无助感。不过,这些状态,这种危机,与其说是一种紧急状态,不如说是一种一般性的际遇,一种常态:危机作为一种生存的常态而出现。 危机正来自孤岛状态。画面中的这个人,被一种厚厚的物质包围,《风光无限》和《大好河山》中的人物,被“风光”,“河山”和自然所包围——这些人不是在享用自然,自然是作为一个阻隔物出现的:自然在这里看上去就像是让这些人同外界隔离。人就是自然中的一个孤岛。他找不到落脚点。风光越是无限,人却越是渺茫。人陷入一种巨大的对无限的无能为力之中。 不过,这些人并不表现出惊恐。危机一旦变成了常态,人们就会适应这种危机。画面中的人物丝毫没有歇斯底里的症候。高波并不着意画出人物的脸孔,并不刻意画出人们的内心状态——艺术家的惯常方式之一就是塑造被画人物的眼神,从而将他的内心再现出来。高波完全放弃了这种方式。他似乎并不相信目光和表情。在这些作品中,目光和表情大多数是模糊的。他在意的是人的存在方式:人如何在一个抽象的意义上存在着?人如何在一个孤立的状态下存活着?人如何在一种危机的状态下存活着?他画出了存在的问题,而不是内心的问题。也就是说,他画出的是人的问题,而不是个人的问题;他画出的是一个普遍的问题,而不是一个具体的问题。我们也可以说,他力图将哲学形象化,他想画出哲学,画出抽象。 今天,抽象画很多,但是,哲学很少。而吊诡的是,高波是写实的,但他放弃了具体性,而如此地偏爱抽象,偏爱存在,偏爱哲学。 汪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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