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阿果
周日去菜市场,看到有位妇女在卖葛根。愣了愣,仿佛被一个多年未见的乡人当街叫住。拣一段葛根,示意她切成两节。沉甸甸地拎着,脑子里开始检索曾经的味道。
当柳树挥出一条条绿丝帕,万物复苏的节骨眼,是吃葛根的季节。男人胳膊粗的母葛从山上挖回,洗净后斩成段,放柴锅里焖煮一晚,第二天拿一节用门牙啃,小口小口地,慢慢咀嚼、吮吸,带着淡淡药苦的粉汁溢满口腔,瞬间回味清甜。天然滋味,一小节葛根就能消磨大半天。
《本草纲目》记载,葛根具有降火通便、生津止渴、养颜抗衰等功效,还有“北参南葛”的至高赞誉。早年我们吃它,单纯就是解馋。我的父辈,却不是那样的,葛根、八角刺根都吃过,各处搜罗,挖回后洗净切片碾碎,滤水晒成干粉,做成粑粑,饥一顿饱一顿,安抚瘦瘪的肚子,得以熬过青黄不接的春天。
有趣的是,这样连根地挖掘,竟然不会让葛绝种。
这些年经常越野徒步,对豆科类多年藤本植物的葛,有了深一层的认识。虽然开花紫莹莹似扁豆的小清新,葛的内在生命力异常彪悍。当山里人将一个个山包随便扔在那里,选择外出打工谋生时,这些没人照料的小山头,多数就被葛藤占为家园,它们牵手共进,团结相连,轻松跨过灌木头顶。只要山上潜伏小股葛藤的兵卒,经由土壤地气的茁壮,吸取山野朝露的精华,就能拉网似的建成自己新的王国。
葛与人类的关系,见于文字记载的就有几千年了。“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服之无斁”(《葛覃》),“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采葛》)。葛不但能果腹,它的纤维还能编鞋、织布做衣。怪不得《诗经》中有那么多生活、恋爱的桥段,都围着它展开。葛虽不说话,却早已道尽人类皈依自然的率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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