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蓝色季风

  现在的都市人，想回归的多，真回归的少。就说我吧，三天两头跟别人讲，梦想有一处小园子，种几行青菜，养几只土鸡，晒着太阳码字儿，体会采菊东篱悠然南山的滋味。可是，真要逃离这座匆忙的城，又生出许多理由，一时借口上班不方便，一时借口看病不容易，反正就是赖着不动。

  新年，2015年伊始，大军的邀请不期而至。不是打电话，也没发短信，更没用微信，他用老信纸手写的，跟当年同学之间通信的格式一模一样。称呼都是某某同志，最后都是此致、敬礼。

  当我们带着新年的喜气，冲进他现在的家，顿时惊呆了。大军老棉袄大棉裤，围着大灶正忙活。大军媳妇红花小袄外挂着紫喇叭花粉底围裙，站在台阶边的水池旁哗啦哗啦收拾一条大鲤鱼。小院不大，三间正房，靠院门一间小屋当库房，西边院墙边是一处简易厨房。

  院子中间一块长方形菜地，此时已经被盖上薄膜，里面似乎有一些绿色在生长。大军挽起袖子从大锅里往外盛菜，嘴里张罗我们进屋休息，只见三间房里都盘着火炕，炕上摆着小方桌。哎哟，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奶奶家的大院子、老房子、小炕桌，正是眼前这副模样。

  放下，这得多大的勇气！大军已经五十二了，再熬八年正常退休。我们几个又是羡慕又是担心，可大军只顾着给我们端上自己做的酱，自家腌的咸菜，还有自己养的土鸡炖的汤。

  一边吃新烤的红薯一边问：“大军，你什么时候移民的？”

  “嘿嘿，听你们说当农民听得我心里痒痒，和你嫂子一商量，干脆咱下乡吧！这不，正好她小舅在这儿有房，我们租过来收拾收拾就搬了。”

  大军说得轻松，我们可是难理解，老公接过一盆咸菜炖大鱼，顺口说：“那你和嫂子上班咋办？难道提前退了？还有，小燕儿回家多不方便。”

  “要不说你不会享受生活呢！我这儿开车不限号，每天开到地铁站，四十分钟不到就进单位了。你们以为现在当农民真那么费劲吗？就是你们没决心。小燕儿回来有啥不方便，平时她还闹腾到郊区度周末，现在直接来这儿就得了，还有人管吃管住不用花钱。”

  “你们听他说得美，真住过来确实有些不方便，光上班远也就算了，出门买个东西也得开车，看病开药也得开车。真住到乡下，没点精神准备可过不下去。”嫂子性子直，上来就掀了底，不过人家话锋一转又说：“住日子多了也习惯了，反而不喜欢城里的又脏又乱。这儿安静，空气好，出去看看都是景还不要钱。”

  门口狗叫起来，原来是村里的邻居知道今天大军家请客，成帮搭伙送礼来了。这家的玉米饼，那家的肉炖蛋，张家的大花生，李家的灌大肠，无不透出过去人家过年的亲近味道。大军说，住到村里就成了村里人，谁家有喜事、请客人，家家户户都凑热闹。一时间，我们都回忆起当年，大院、小院新年就是个集体活动，家家户户都忙活着做些有特点的和邻居们分享。

  在大军家过新年，吃农家饭，睡大火炕，好像只一转眼就回到了从前。我们都爱回忆，动辄就讲过去那些美好，可真回归了，又会有许多的不适应。老公说，你也就住个新鲜好玩，真让你来生活，一礼拜就得跑。我知道，他说得没错。

  住在城里，我们需要付出时间成本，需要面对层层压力。而回归乡村，我们要付出不再有城市的便利的代价。看看大军家的小院，虽然依旧羡慕，但我只能对自己说，还是偶尔来过个旧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