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詹丽 留一方整齐的雪等你回来看,在除夕这一天。 腊月二十八夜晚,下起了小雪,浅浅的雪铺盖着我家的平台。我家信阳市内的房子,在三楼,门前有一方二十多平米的平台。盖房子时,老公知道我爱种花,特意给我留下的。平时在山上上班,回市内少,每次都匆匆忙忙的,也没种花,就这么空着。 夜深了,雪盖得厚一点了。楼梯间挂有腊鱼腊肉,关好楼梯间门,怕猫进来,踩坏了平整的雪地。屋檐下有窄窄的一绺儿没有雪,去楼梯间,扶着墙,贴着墙沿儿,脚后跟对脚尖小心地走成一条直线。远处有人放烟花,抬头望烟花在夜空炸开,眼睛跟着四散的流星,担心炮屑会落进来。一次次开门察看,看雪地是否完好,也希望雪再大一点儿。 儿子喜欢雪。他生在正月。生完他六天出院,用小花棉被裹好他,由他爸爸抱着。从病房走出来,大朵的雪花落在我那条粉红色的绒围巾上。摘下一朵雪花,觉得他才是上天送给我最好的那一朵,满心的喜悦。年轻而糊里糊涂的我,那几天听见别人说“你儿子”几个字甚至还会脸红害羞,竟也不知道去操心如何将他养大,只一味地想起产房里人家夸他多么好看。用车送我去妈妈家坐月子,两百多里地,路上雪一直下。那年他爸爸还不到25岁,一路上手忙脚乱,唯一做对的事儿是把奶瓶紧紧捂在胸口。只是他吃奶时也闭着眼睛,吃完又睡着了,没有看见窗外的雪。当年冬天,儿子十个月多一点。他向来很听话,虎头虎脑,憨憨的很少哭。一天,保姆一抱他进屋就大哭,出来立马不哭。奇怪,反复几次,发现原来是要出来看雪,那是他人生看到的第一场雪。裹在绒毛大衣里粉嫩的小脸冻得通红,乌黑的大眼睛却滴溜溜盯着飞舞的雪花。 他小时候,我们住在山上,话说霜打平原,雪落高山,山里的雪总是很大,山里的孩子都是在滑雪中长大的。他还不会滑雪车的时候,我把小马扎翻过来,让他骑上,拉着他去滑雪。或者捡一张旧合板,挖一个孔,拴上绳子,拉着他滑雪。后来有了一辆雪车,童年里,他把周围的山坡都滑遍了。 儿子到南方已经好几年了,冬天,我和他网聊,有时他突然会问,家里下雪了吗?有时山上下雪了,我会用相机拍了,放在博客上,让他来看。也许我没有拍出他心中童年的那些雪,他开玩笑说:哈哈,老妈,你的技术不是一般的烂啊。回来我自己拍算了。 前年春节,我们也在市内过年。下雪的早晨,一开门,发现儿子抱腿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大清早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冷风里。问他干嘛,他说,看雪。再一看,平台上的雪地果然完好如初,只是那一场雪更厚一些。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起来的。 去年腊月他从南方回家很晚,车票很难买。回家他就总不自觉地念叨,咋还不下雪啊,咋还不下雪啊。可是下雪的这天夜里,他却去看同学了。我发短信对他说,在平台上给你留了一块儿雪,明天早些回来看。他说好。临睡时,我还出去看了一下,雪地上没有半点痕迹,好好地在那里铺着呢。躺在床上,想,明天除夕,早晨不睡懒觉了,早些起来拿相机把雪地拍了,怕万一儿子回晚了,雪就化了。 早晨起来,看平台上的雪,如天鹅颈项上的羽毛般铺展着,洁白无暇,晶莹剔透。大概母亲们的心,亦如那一方等候的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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