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生勤快，即使到了老态龙钟的年龄，为了减轻儿女的负担，依然拉着老伴在夜市上卖点小炒货。那日，虽然天气很冷，但生意很好，他看着她因生冻疮而又红又肿的手，心疼不已，一再劝说，要她早点回家，她却舍不得，直到大街上只能看得到寥寥数人的时候，她才终于吩咐他收摊。

  平时收摊后，她总是坐在驾驶电动三轮车的他身旁，这天，她却跟他说想要走走，于是，他将三轮车寄放在朋友家里，慢慢地陪着她走。那天，她像年轻时谈恋爱一样，小鸟依人般将手伸进他的臂弯里，细细交待着。

  她说，等媳妇生了孩子，她就必须赶到省城安安心心地带孩子，不能再为他洗衣烧饭，所以，乘着现在她还在，他要学着烧几顿，以免到时候饿肚子；至于卖炒货的小生意，如果不愿意再做，这些天将货转让他人，他就在院子里种点蔬菜，自给自足；如果愿意，一旦遇到爱讨小便宜的顾客，也不要总是跟人家急，发脾气，对自己身体不好，给别人印象还差，不划算……

  他一边听一边故意跟她开玩笑：“好了，我知道了，你放心地去吧，被你唠叨了一辈子，我还乐得耳根清静。”她送了两个拳头给他：“好好的，别跟我耍嘴皮，知道你舍不得。”他一听，马上毕恭毕敬：“是，老婆大人。”

  看着他调皮的模样，她忍不住笑了，可是，笑着笑着，脸色一变，竟然倒了下去，他吓坏了，一边急忙抱着她，一边急忙拨打120……可是，她还是走了，医生来了，也只能劝他早点带她回家。

  他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就坐在她倒下的地方，紧紧地抱着她，他说，她陪了他一辈子，如今走了，他也要陪着她……他抱着她，就在寒冷的街头，执拗地抱着，他说，他知道她已经永远地离去，但他只想多陪她一会儿，哪怕只是一会儿。      郝庆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