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胡珺 那年夏天,村里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洪水。那天夜里,人们大叫,说大坝决口了。大家一听,都紧张起来,忙着收拾东西,逃命。王大贵家有一条二十吨的水泥船,我们一个小巷的人就靠它了。当晚,小巷里已是白水茫茫,真正成了“水乡泽国”。王大贵忙着招呼大家,几个青年负责背老人小孩。几十个人挤在一条船上。大伙儿叫,快点,快开船。王大贵点了点人,发现少了一家,说,再等等。等了一会儿,没人来。王大贵坐不住了,上岸直往北跑。一会儿,领来了一家四口。大伙儿一看,原来是他家。这一家与王大贵家为地基问题,斗了一辈子。至今两家人遇到,也不说一句话。四口人上了船,一直低着头,流泪。村子南头,是小学。那里地势较高。我们临时安顿下来。农村人,人穷理多,什么东西都分得清清楚楚。可是那几天不一样,凡是有的,大伙儿都贡献了出来。冯家平时比铁公鸡还要铁,那一天,拿出几只生蛋的老母鸡,说,杀了吧,今晚大家也喝点酒,压压惊。 有些日子,大家天天去救人。房屋在洪水里浸泡了几天,有的塌了。大树,电线杆,全都淹在水里。有一天下午,傻子的父亲说傻子不见了,急得哇哇大哭。大伙儿心里都不好受,分头去找,附近没有被水淹到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有。大伙儿猜测,傻子被淹了,赶紧开船返回被水淹没的村庄,喊遍了,还是一点回音没有。陈伟明身体壮实,不死心,跳下水去,游到那些船不能到的小角落,最后在一个墙角,发现傻子蹲在一个墙头。陈伟明把傻子背下来,蹚着水,把他送到船上。那晚,是大家最高兴的一晚。杀了很多鸡,鸭,鹅,大家一起碰杯庆祝,热闹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