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贾泽宇

    “哎呀，米归（藏语：不要这样），米归，雅布梅吧！（藏语：这可大事不好啦！）”卧铺车厢那头传来一位姑娘沙哑的呼喊,言语听不大懂，可明显情绪激动。

    那曲车站上车的人流拥挤嘈杂，这位姑娘正蹲在过道入口，身边横七竖八地摆着刚拎上火车的五个大包，它们几乎占满了整个通道。

    她弯着腰一边使劲把包往车厢角落里拖拽，一边着急地朝后面的人群挥舞着手臂：“请你们不要再从我的包上跨过去了！”她这声带着命令似的口音突然变成了清晰流利的汉语。路过她身边的乘客开始小心翼翼地让过去，都好奇地盯着她和这堆大包看，似乎那包里有非常珍贵异常脆弱的东西。

    女孩一副粗犷俊秀的藏族面孔，黝黑的深咖色皮肤，却穿着缀满鱼鳞般亮片的短夹克和硬布牛仔裤，一身很潮的牛仔装束。她把车票咬在嘴里，提着其中一只大包边走边找着自己的铺位。当她朝我们包厢里扫视了一圈，瞄好了她的中铺后，便很友好地向我们点了点头。随即她就想把手中的大包举到中铺上去。刚举到半空中，她的手臂开始吃力地摇晃，我赶紧上去帮她托了一把。

    “怎么这么重？还要放到上面去？”我忍不住好奇地问她。她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气喘吁吁地说：“是牦牛奶嘛！”说着她又赶紧跑出去继续搬。等我帮她把那五只大包全都抬上去，她的铺位也塞得满当当的了。她很不好意思地向我表示感谢，我问她：“这样子放行李，你自己在哪里休息呢？到拉萨还有五个小时呢！”姑娘淡淡一笑，蛮不在乎地说：“没事。我就在过道上坐坐就很好，买卧铺票就是为了牛奶能放得妥当些。”接着她又赶紧将包外面捆扎的尼龙绳松开，把包的拉链拉开来。里面果然全是盛牦牛奶的罐子。姑娘在罐子上来回摩娑，头压得很低，开始念念有词。念的声音很低，嗡嗡地像是某种神秘的咒语。淡淡的奶香开始弥漫在包厢里。直到这神秘的祷告结束，姑娘似乎才松了一口气。她略带羞赧地看着我们说：“牛奶是圣洁之物，刚才有人从上面跨过去是很忌讳的。所以要念一遍经。等到用它混合上色之前还要用藏香熏一遍才能使用的。”

    “牛奶用来上色？这么多罐牛奶不是运过去卖的吗？”我不太明白，姑娘认真解释：“这牦牛奶是用来给布达拉宫做上色颜料的！”她很骄傲地告诉我，每年雨季过后布达拉宫的白色墙体都会用藏区的牦牛奶和白灰调制特殊的颜料重新粉刷，使得宫殿看起来更加洁白。藏民们都会争相提供自产的牦牛奶，而她们那曲的牛奶和著名的冬虫夏草一样是品质最好的。

    真没有想到，放在对面床铺上的竟然是用来给神圣宫殿增色的特殊调料。火车行驶在青藏线上，洁白如雪的布达拉宫仿佛已经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