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所谓的一家人？

    近来几天，梦中惊醒，都是凌晨四点多。仰面酣睡的方志，呼噜声山响。敏之伸手推方志，方志不耐烦地挥手挡开，背转了身，呼噜声随之消失，卧室顿时静寂一片。以前，方志总是伸出胳膊搂住她，嘴里咕哝些情话哄她入睡。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耐烦了？她也不期待了？敏之想，十年，从不习惯到习惯，方志和她都改变了许多。

    黑暗中，敏之也转身背对了方志。作为过来人，文牧说的没错：爱情就是人类情感的一场高潮，再如何激动贪恋，无论婚姻与否，转瞬间都会归于平淡。何况他们夫妻十年，儿子都九岁了，平淡是正常的。他说敏之如果不能面对和接受，只会越来越伤心。敏之想她岂止是越来越伤心，甚至都要死了心。就说这两年的结婚纪念日，她为了改善和方志间不冷不热的关系，格外用心准备。结果，方志不仅人在心不在地敷衍她，后来还嫌她唠叨矫情。所以，今年的结婚纪念日，敏之放弃了。

    六点钟，敏之下楼锻炼。文牧说做家务使人疲惫，运动才让人精神。七点做好早餐，敏之叫醒儿子。八点钟，敏之换衣服时，听到方志进了卫生间。换好衣服经过，敏之问了句“你晚上回家吃饭吗？”卫生间的门开处，就见一头乱发的方志坐在马桶上， “到办公室才能确定，再说。”方志说道。卫生间开着换气扇，敏之却感觉一股浊气扑面。唉，从当初刻意修饰的尽善尽美，到如今蓬头垢面全无隐私。敏之想，这就是所谓的一家人了？

    结婚十周年礼物自己买

    暮春的天气，早晚还很凉。身着真丝连衣裙的敏之，出了门就担心是否太招摇。上周和女友逛商场，敏之一眼相中。上身后，女友连呼必须买下。敏之看着镜子中沾了仙气一般的小女人，顾盼生姿，仿佛当年和方志恋爱时的模样。只是，那超出预想的标价让敏之犹豫。女友看不下去，教育她心疼钱的女人最终都会输给心疼自己的女人。敏之这才拿出卡，说权当买给自己的结婚十周年礼物。女友叫她有点出息，翘着指上的钻戒说这才是结婚十周年老公该送的礼物好不好？说女人投资自己就是家庭幸福的一种保障。

    一进办公室，敏之就看到自己的玻璃茶杯正冒着轻妙的热气，一根根绿叶优雅地舒展着，敏之的心情也随之舒展开来。她轻盈走进隔壁办公室，已经换好白大褂正在看手机的蔡文牧医生闻声抬头，一向深邃的两眼顿时夸张地瞪大了。敏之禁不住就笑了起来。不知为什么，和文牧在一起，她的笑点就特别低。

    没听完文牧站在男人角度，对她着装的“中肯评价”，忍俊不禁的敏之就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任何人听到来自异性的赞美，都会或多或少地飘飘然，而飘飘然最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和分寸。敏之承认文牧是很让她信任的同事，但不肯承认女友嘴里所谓的蓝颜知己。于是和文牧相处时，她不由得谨慎行事。

    这天上午只有十几个病人。空闲时，文牧过来两次，一次正有病人，一次敏之在发短信。十一点了，方志电话短信都没有。敏之的短信，方志直到十二点还没回。打过去，一直是无人接听。文牧喊敏之一起去食堂，敏之说她有事。从医院到方志学校，打车要三十多分钟。同系的老师告诉敏之，方老师十分钟前约了人出去吃饭了，可能就在学校附近。方志的手机还是暂时无人接听。敏之知道一定是方志忘带了，也就不担心了。

    坐在公交车上时，天下起了雨。同座的女孩正吃着汉堡，敏之第一次觉得那东西太诱人了!她饿了，她开始浑身发冷头晕，她感觉低血糖的毛病要犯了。坚持到办公室，喝下文牧倒的葡萄糖，又吃了两块点心和一杯热牛奶，敏之对文牧虚弱地说：“幸亏有你，我又活过来了。”文牧唠叨她顾这个操心那个，就是不知道多爱惜自己……手捧温热的水杯，耳边是絮絮的关切和疼惜，敏之不禁心神恍惚。

    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敏之决定请假早退，说她老公下午没课正好在家。文牧要开车送她，敏之说她打车。敏之的撒谎，文牧显然也看出来了，敏之担心自己会不会凉了文牧的心。文牧的婚姻曾有过她这样的烦恼，他总能够理解她，总能够给予她恰当的帮助。他是她可以信任和依赖的人，她不想失去他，即使她已感觉到他对自己有了别样的情感。敏之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心理……儿子学校门口已经聚集了一批家长，敏之下了出租车，刚撑开雨伞，就听到有人叫她。

    方志刚停好车，一眼就看到站在雨里正在撑伞的敏之。当年，他第一次见到敏之时，她撑着把小蓝花遮阳伞，一袭湖蓝色连衣裙，长发飘飘地在林阴小路上款款而行。方志承认小楠和当年的敏之神情很相像，但头脑却有天壤之别，小楠个性的思路、睿智的语言还有热情成熟的处事，常常让方志刮目相看。出于责任，最初他抗拒过挣扎过，可是，陈旧磨损的感情终不敌新鲜的感情。然而，凡事有得必有失。今天中午，小楠对他最后通牒，她绝不会因为爱情而委屈自己，否则不要也罢。古人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一年多来，他和小楠一直纠缠不清，不明就里受折磨的岂止敏之还有儿子，他自己也饱受精神折磨，工作也大受影响。

    方志回到学校，得知敏之来找过他，他忽然记起今天是他们结婚纪念日。十周年的日子，他对自己说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今天和敏之坦白摊牌。方志决定先去接儿子放学，然后再去接敏之下班，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先过了今天再说……敏之静静地躺在方志的怀里，他的鼾声他的味道，一切都那么熟悉而又安心。满足的敏之，很快进入了梦乡。

    了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