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笔记 [北京]梅林横笛 5年前那个炽热的午后,当年轻向导蹲在松软的沙丘上,“呜呜”地开始哭泣,我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那天,年轻向导牵着骆驼,带我离开营地走向大漠深处时,还是晨曦初露的7、8点钟的光景。原计划,我向往已久的大漠之旅,应在3个小时之内结束。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刹那间卷起漫天黄沙,年轻向导牵着骆驼挣扎着走了许久,却发现又回到了原地。举目望去,视野中没有树木,没有沙棘,没有黄色以外的任何颜色,没有丝毫生命存在的迹象,我们进来时留下的踪迹,也被掩盖得无处可寻。 天空如同一道巨大的厚毡幕,重重地向地面压来,却单单只罩住了我们两个人,感觉我们从未距离天空如此之近,奋力起跳却只能被束缚得更紧。深入骨髓的恐惧与无助,使人恍惚间已经身处隔世。 我们迷路了,在大漠深处迷路了。我问向导:“你的同伴会来找我们吗?”我知道,外界救援是我们脱离险境的唯一途径。 他抹一把眼泪,垂下头去:“不会的,我其实没有向导证,从来都躲着大家,没有人认识我。”原来是一个黑向导。可此时得知实情,我已是欲哭无泪。 年轻向导从皮靴侧面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沙粒里上上下下用力猛戳,发泄他的绝望。一瞬间,我脑海中浮现出电影里刺驼饮血的镜头,空气中,仿佛已弥漫起浓浓的、刺鼻的血腥。不约而同,两人都望向那匹瘫卧在黄沙上的老骆驼——在老骆驼的背上,还剩下小半塑料桶饮水,以及几个硬硬的馕。 巴图和乌日娜,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起初,那两个骑在骆驼上的身影,在沙丘间缓缓移动,时隐时现,对于已在大漠深处挣扎了几个小时的我们,如果没有驼铃依稀传入耳蜗,也许会以为自己是在发生错觉。 谢天谢地,驼铃一直没有停止,那两个身影也逐渐变得清晰。我等不及骑上骆驼,起身迎上前去。极度兴奋之下,浑身每一个细胞都被激发出新鲜的力量。 风力依然未减,张开嘴巴沙子就会刮进去,否则,我将把心中的歌大声地唱出来。驼铃声声,给跋涉者带来福音;沙幕洞开,天使正向我们走来。 天使越来越近了,他们身上蓝色、绿色的蒙古袍,在大漠黄色的映衬下,显得那样艳丽生动。相距还有几十米远,有人冲我们喊话了:“沙漠里迷路的,不是沙鼠,就是英雄。两位英雄,快随我们返回绿洲。” 这是男子汉的声音,粗犷、豪迈,似乎还带着些许戏谑。在他旁边骆驼上,骑坐着一位年轻的姑娘,看似一对情侣。她也开口说话了,清脆的语调,恰如银铃一般。她说:“望山跑死马,迷沙累死驼,你们敢在沙漠里打转,再要转下去,英雄也成狗熊了,呵呵。” 我的年轻向导涨红了脸,他倔强地本想争辩,嘴巴张了半天,说话时却变成了好奇地询问:“你们怎么知道这里有人迷路了,困在里面绕不出去了?” “哈哈!”小伙子巴图爽声大笑,伸手指了指向导身上的导游坎肩,“人是假把式,骆驼却不会骗人。我们远远听到骆驼的嘶叫,只听几声,就知道这里有人陷入了八卦阵。” 巴图不由分说,挥舞着胳膊开始指挥,“乌日娜,咱俩骑一头。你们俩,每人骑一头。” 风住了,厚厚的云层散去,大漠顿时变得明澈、温煦,如锦缎般向着远方铺展。 三匹骆驼载着我们,缓缓前行,一对情侣在与向导逗趣。我听着阵阵驼铃,跟在后面,我知道,自己是在与天使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