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浪花

    [浙江]莫小米

    这天她的车按牌号限行，只好去挤公交。

    刚上车，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四顾无熟人，以为只是同名，就站着不动。

    又喊了两声，连名带姓，声音很响，越过半个车厢的头顶，循声看去，好像是初中同学。“来来，这边有座呀。”同学很热情。

    这个初中女同学，毕业后从没见过，20多年，几乎认不出来。不来往的原因之一是，当年她们分属截然不同的两拨女生。一拨淑女型，成绩好，性情温婉，穿着干净得体，与男孩子交往比较矜持，是老师的宠儿；另一拨则相反，成绩一般，大大咧咧，与男生打闹无顾忌，衣着无顾忌，兄弟的衣服也会穿出来。用现在的词儿，就是有点“二”。

    女大十八变，眼前这个同学，比小时候好看很多，染了酒红的发，套裙，珍珠耳环挺漂亮。她要坐10多站路，就很感激地坐在了同学身边。没话找话地夸了句：耳环很漂亮啊。

    同学得意，是啊，我老公送的40岁生日礼物。顺势就介绍起自己的家庭：老公赚多少，儿子读啥学校，老公工资全缴，但工资不如外快多，儿子不省心，一年花多少补课费……

    同学说得很大声，让她如坐针毡，似乎整个车厢的人都在听她们的八卦。

    她担心的果然来了，同学说着说着转而发问，哎，你怎么样啊，老公在哪里？孩子呢……你的小孩像你，肯定蛮优秀的。

    她绝不愿意在这种场合说自己家事，话题一转，哎，你是上班去吧，哪站下啊？

    她很庆幸同学又顺势拾起了话头，我就在某某商厦珠宝柜台上班啊……

    哎，你想买啥就过来，我有新款通知你啊……现在有一款蛮划算……

    她感觉全车的人又竖起了耳朵。

    同学偶遇，感触颇深，女孩长成中年妇人，看上去是变了，其实没变，她们还是分属没法相交的两类人。但后来发生的事令她对同学心生佩服。当时她曾一闪念，同学该不会向自己要电话号码吧，经商的嘛，多个朋友多条路。如果她要，也只能给她。

    很意外的是，当她说，我前面一站下了，再会啊，同学竟回了一句，好，碰着就再会啊。

    她一怔，车到站了。

    “碰着就再会”，就是等着下一次偶遇的意思吧。显然，人际交往，同学比自己更练达，也更没有中年人常有的功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