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

    [福建]李耿源

    父亲在年少时曾当过香菇客，就是用原始技艺栽培野生香菇的师傅。那得背井离乡，到有长香菇树的地方，将这种树伐倒锯成段，用利斧在段木上刻出一排排半月形的口子，然后将这些刻好的段木堆在深山低凹潮湿的地方，直到第三年立春后，香菇客再进山，运气好的话，那些段木香菇进入盛产期。得就地搭棚建舍，烧制木炭，然后用木炭将香菇烤干。收成好时，在山里一待就是几个月。

    这样的段木香菇，味道鲜美，香气沁人。我读初中寄宿时，有同学曾带来这样的香菇。仅用三朵，蒸一牙杯的汤，其香味便足以让宿舍七八个人乱流口水。父亲说，这样的山珍，每个香菇客都舍不得吃，盼着出山时能卖个好价钱。

    初中毕业后在家务农的那一年，我也当了回准香菇客。那时，几家人合伙人工栽培香菇，上山伐来栓皮栎、麻栎等乔木锯段，在段木上钻眼，植入菌种，搭放在大棚里。那个夏天，应是这辈子干过最多体力活、流过最多汗的夏天了，每天忙田里的双抢，还要给香菇段木浇水、重置、采摘和晒烤。遇雨天时，还要赶着将香菇拿到城里的市场上卖。这样栽培的香菇已不及野生的香了，但我们都舍不得吃。

    舍不得吃，是因每朵香菇里都饱含了香菇客太多的辛劳与汗水。出售香菇的收入虽不多，但在那个贫困时期，已是一笔可以改善生活的不菲收入。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现在我到菜市场时，见到香菇就忍不住想买。

    香菇几乎可以和所有的肉类同煨，既提鲜增香，又往往能缓解肉品的油腻，还能降血脂和降胆固醇。它还不会欺负无厨艺者，只要会起油锅，香菇或清炒或作汤，上桌时都是香气四溢的。而我发现的秘密是，香菇能增食欲。胃口不好时，蒸一盘茶油香菇是最好的选择：鲜菇十余朵，面朝上摆在稍深一点的盘子里，淋上纯茶油，蒸20分钟左右，点上酱油或蚝油。鲜香可口，绝对让人食欲大增。

    香菇让我品尝到了一种苦尽甘来的人生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