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传真

    [盐城]张晓惠

    一着白色唐装的长髯华人汉子,在宣纸上龙飞凤舞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是漂亮大气的草书；一吉卜赛女郎涂着浓浓的眼影，眼神迷离看着远方孤独地吹着风笛。眼前多是各种肤色的街头画家，坐在画板后面,微笑着等候顾客,十加元一位。是的,这就是加拿大魁北克老城名声很响的艺术长廊了,说是这里汇集了世界各地的自由艺人。

    看看这些画家果然手法不俗,十来分钟内，游客就被画家再现到画板上,栩栩如生。

    于是,我也在小椅上坐下,眼前这位说着普通话的黄皮肤画家微微一笑,他左侧的长裙女子走了过来,将我的长发打散,拢至左肩说：“您微侧着脸,看我就行了。”

    同样说着标准普通话的她，面前摊着两平米左右的卡其色帆布桌，桌上放着一摞扎着羽毛的圆圈,细细看去,那直径有十几厘米的圆圈上,还有着纵横交错的网线。

    这是工艺品吗?

    她说：“您坐那里不要动啊。这是捕梦网。”捕梦网?第一次听说。

    她笑着说,这网可神奇呢!夜晚睡觉,各种各样的梦就会游荡在夜色中,是吧?你将这个网挂在床头,于是啊,美梦会穿过网子，像羽毛一样轻盈地降落在沉睡着的你的身上;而那些幽灵一般的噩梦就会被这捕梦网抓住。

    要不要带一个回家去?她轻声曼语地说着,手中不停地将一些褐色的皮条,往木制的圈上缠绕,一忽儿就缠上了十来个圈。带几个?三加元一个,十加元四个,送给亲人朋友,护佑他们不被梦魇困扰，夜夜有美梦陪伴啊!

    正是午后时分，她柔曼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催眠般在耳边回荡。

    真的如此灵验?

    喏,您看,这是非常结实的牛筋线,她双指娴熟地将褐色的线穿绕出一张网,而网的中间则留下一个圆洞。您看,只有好梦才能通过这个洞，流进您的梦乡,而噩梦会被困在网中。当次日的第一缕阳光打进您的房间,瞬间灰飞烟灭无影无踪……

    取回了画像,我还真看中这捕梦网了。况且,很轻,易带。回去,将这个捕梦网及其传说,带给大洋彼岸我的家人,带给我的朋友。

    我说：“您是学中文的?”她轻声回应：“是的,我是武大中文系毕业的。因为喜欢这样无拘无束地生活，跟着我丈夫流浪天涯。帮您画像的就是我丈夫,我们在这儿快五年了。明年,我们打算去法国摆摊子,他画画，我继续做捕梦网。住上几年再换新地方,多看看这个世界。”

    她指了指身后的三层红砖老楼房，楼房外立面上画着色彩绚丽的巨大壁画:这上面画的是古印第安人伐木建筑古魁北克的情形，这捕梦网就是印第安人的图腾呢，印第安人做这张网，是为了祝福天下永留好梦。”

    一晃六年,还搬了一次家,她送我的捕梦网却依旧挂在床头。夜色中,看捕梦网上的羽毛在空气中摇曳出安然睡意;黎明时,听网上的小珠子在第一缕阳光中叮当敲响崭新的一天。总是想起那位偶遇的黑发中国女子：带着你的捕梦网,你应该在法国了吧?异国他乡,愿你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