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丽明

  罗拉拉把她的“中国最美的书”《遗忘海——跨界艺术笔记》从玻璃纸的封套里抽出来，给我题上字，然后，颇为犯难地瞧着这本书说，我还得把它装进去，不然白封面容易脏。我笑说，给我吧。我知道她打开容易收起难，好比她能在两个小时内春花灿烂地开出一桌子既好吃又独特的中式饭菜，却对洗碗之类简单机械的活感到艰巨，一副可怜巴巴的苦恼人表情，不知自己要洗到什么时候。

  我看看她给我题的字，没想到还写了一句话：有一天我也想描绘金鱼缸内的风云，向你学习！

  哦，我想，拉拉你还是算了吧。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对比罗拉拉，我不必那么沮丧，至少我还有一点让她羡慕的地方，那就是能在洗碗时享受从无序到有序的过程，我的文字几乎都是收拾的产物，把生活中的无序整理成有序。但是我害怕打开，因为我没有那么勃发的才华，打开似乎是没有过程的，至少罗拉拉让我看着没有过程，忽拉一下，她让你看到她会画画，一出手就那么有感觉，忽拉一下，她的字也像模像样地出来了，这回，在这本书里，各位艺术家的小像居然也画得那么传神。还有，给南艺学生上文学鉴赏课，成了学生们喜爱的老师，还有她的摄影，对昆曲的研究与传播等等……最后还有一条，会用人——当然，她无非就是把拾掇自己的各种才华、使之整合为一的任务，大撒把地交给了平面设计师、瀚清堂的赵清，由此这本书的形式才非同一般，被评选为2014年“中国最美的书”。

  从我老花眼的角度来说，我会遗憾，书里拉拉画的那些风情小画为什么要缩得那么小啊？以至于看不清画中配的字。可是这么小、这么收敛才能构成精致而有味道的场景，衬托拉拉书里的文字，而不是瞎卖弄、炫耀式地进行才华大展览。文字的排版也稀罕，前面排得宽，越到后面越窄，从每行29个字，3个字3个字地，悄悄缩下去，缩到“跋”，就成了17个字了，象征着记忆版图的日益缩小，可是并不引人注意。还有，每隔一段文字，就有几行像是用水洇湿了字迹化开来变模糊了一样，如果我不戴老花镜，看那些清晰的一个个的字，也会看出这样一条条的、长出彗星尾巴的、岁月飞逝的效果。腰封的纸菲薄，上面写着“作者倾力白描——白先勇、木心、荣念曾、贾樟柯、林奕华、张继青、苏童、毕飞宇、陈丹青……”这些用一个个大名鼎鼎的名字显示该书吸引力的字，也是极小极小，请书法家许静题写的书名“遗忘海”三个字，是靠凹凸显现的，要靠变换光线角度才能看得见，一切设计，都像是要颠覆那种制造视觉冲击力的当代推销策略，然而它唤起了一种小心翼翼的、对美的百般呵护的态度，搞得我不停地要装玻璃纸封套。即便我看完了这本书，过一段时间，我还会再抽出来看，据说在精装本里面用晒蓝图方式印制的书页上，那些手迹会慢慢地消失——真是一本有生命的书啊。

  这样的设计，当然是契合着拉拉这个人的。她虽然才华横溢，不时地跨界露一手，可她不是经营功利的人（经营功利是需要耐心的，而速度是拉拉的强项，耐心是她的弱项），所以，她从才华得到的最大奖赏，就是自得其乐，呵呵，多亏了赵清，帮她收拾了一番，让她得了一个有名目的奖，总算是实至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