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琪愣愣看着已发短信，目光呆滞地说，完了，这下完了。就在她刚才牙痛得想要翻桌时，给通讯录里不少人打了电话，发了短信，倾诉牙疼的痛苦。手机里存着都是平日好友的号码，可等她回过头来却在一群回复里，看到了生疏的名字：程颢。短信里只有简短的几个字：熬熬就过去了。

    程颢是公司新来的同事，那天互留号码时她恰巧用的是私人手机，出于礼貌她将号码存了，忘记换存工作手机，没想到出了这么大个岔子，而且又不熟，要是他在公司跟人提起这条短信，丢脸丢大了。要是此事就此略过也罢，偏偏项目分工，程颢被安排来做她的搭档。程颢眼看着是个新时代青年，可与人交谈时总给人老僧入定的感觉，讲话慢悠悠，道理挂嘴边，一向心直口快的许小琪哪忍受得了这种搭档。“很多痛苦都是暂时的，心里难受要靠自己调节，如果是身体难受一定要看医生，不要绝望，要乐观。”在茶水间，程颢泡了杯龙井，慢悠悠对着泡咖啡的许小琪说道，“咖啡最好少喝，不养生。”这是在开养生讲座吗？三十不到的人，从哪修炼的这身酸腐气？

    许小琪把这事跟林辰说了，让林辰想办法帮她调动一下，她不想与程颢共事，林辰戳着许小琪的鼻尖说，你连我都搞定了，还怕一个程颢？她耷拉下脸来反驳，哪有搞定你？在一起这么些年，办公室只能叫你林总，朋友们一个个都结婚了，我还跟你耗着。许小琪说的是实话，当初林辰还只是个总监时，就答应她，只要升任分区总经理后就结婚，可现在他经理当了半年，婚礼还在空中飘着呢。

    搭档的初衷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增强客户满意度，结果他俩合作的第一个方案就被客户否定，说不协调。许小琪眼看着奖金要泡汤，点头哈腰地道歉。一旁的程颢毫无动静，反倒在许小琪道歉完后与客户聊起天来，优哉游哉一个下午过去，将客户送走后，他走到许小琪这将方案抽走：“客户的喜好都不弄清楚，怎么量身定制，要是每个设计都按着套路弄，稍微添点花样，那客户花那么多钱不是忒冤枉了吗？”一语中的，许小琪的耳根火烧一般热，的确，她针对不同种类的户型设定了不同版本的方案，遵循以不变应万变的道理。客户提出要求后，在原来的设计方案上稍加更改，又变成新的，这种操作方式几乎是行规了。“晚上一起修稿，在会议室。”程颢丢下一句就走了，全然不顾许小琪怒火中烧的眼神。尽管不甘愿，但许小琪还是留下来了。其实前几年和林辰并肩战斗时不是这样的，那时干劲十足，什么都追求更好，林辰当经理以后觉得有了依靠，人也变懒了。虽然程颢唐僧一般的个性着实让人厌恶，但也是面清晰的镜子，将许小琪这些年的懒惰和不思上进一一照了出来。

    如果程颢看着不那么古板，凭他的样子和能力，绝对是现代女性的理想追求对象之一。他才来公司半年，业绩排公司前列，谈下了利润丰厚的大单子，而且，他利用家传的中医底子，帮公司里的女性同胞用中医调理身体。程颢出于好心问许小琪要不要，只不过得到的回复有点糟糕：你个江湖术士，你就无证行医吧，等着警察哪天上门来抓。

    程颢的本职是设计师，副职已经变成了郎中，不少女同胞慕名来找程颢看病，不少人问许小琪效果怎么样？她只有一个回答，应该毒不死人。许小琪万万想不到，自己嘴巴毒了点，报应这么快就来了，例假来了快半个月不见好，整个人虚脱了，那天一起去城郊看房子时，差点就晕倒了，是程颢半拖半拉把她送到医院。从医院出来后，程颢忍不住想笑，许小琪的症状竟然是由于减肥过度、饮食不规律、作息不正常以及高强度工作压力造成的。“减肥倒是有个度，不能这么拼命吧？”“你又不是女人！”许小琪没好气地回答。妇女之友程颢在许小琪这吃了闭门羹，但没有打消他调养许小琪的念头。待许小琪将医院配的药都吃完以后，程颢揣着一包黑乎乎的东西，带给许小琪让她喝。“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熬好的中药，可以直接喝，针对你身体开的方子。”程颢认真盯着她，强调说，“没毒。”许小琪原本是不想喝的，但好几个女同事都打包票说程颢的中药方子比外面的医生还灵，可以试试，众目睽睽下拒绝别人好意的事许小琪干不出，只能憋着一口气把中药给喝了。

    小琪好像是被那些黑乎乎的药把脑袋给喝坏了，因为当她知道林辰跟另一个女同事谈恋爱时，居然只是愣着发呆，一不哭，二不闹，更没去上吊。以前林辰和她，从没在公司里你侬我侬，只因他说办公室恋情不宜曝光，如今换了个可人儿，就处处炫耀。下班前，许小琪堵住了林辰：“咱俩好歹共患难这么些年，你把我置于何地？刚说完分手，就跟别人秀恩爱。”林辰迅疾地将许小琪拉进办公室，关上门：“摊开来说吧，你也找到新欢了，咱们各不相欠。”“难不成工作partner就必须发展恋爱？谁像你这么无耻。”许小琪白了他一眼，林辰已经彻底变了，原来那个拼搏奋斗的老实人彻底成了处处耍滑头的男人。她猛然惊醒，什么结婚时机不成熟，根本就是借口。出办公室时，林辰新晋女友一脸狐疑地在办公室门口张望，似在寻找蛛丝马迹，许小琪轻飘飘地丢下一句：祝你幸福，以后小心点。许小琪比林辰的入职年龄只小了一年半，做设计也是同心同力，后来晋升总监名额只有一个，她将大部分的业务都挂在林辰名下，待他成功晋级总监后，她仍然替他打点一切，直到他升任经理，她才懈怠下来，她所有的青春几乎都为他的晋升在奋斗，他应该会用成功回报她吧？结果一路以来，都是被利用的主。女人吧，有时候太天真，相信爱情里的付出会有回报，从不去计算风险，事到临头才反应过来，啊，被骗了。

    程颢电话打来，说商量方案细节。“没空，谁要给白眼狼打工，我要辞职。”许小琪几近嘶吼地叫道。“失恋谁都会有，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如何堕落，而是如何振作，工作你还得做，谁跟钱都没仇。”除了养生讲座，程颢还有很多的心灵鸡汤，随时开讲。说得有道理，为什么要跟钱过不去呢，程颢说他刚好煮了鸡汤，吃完饭才有力气干活，邀许小琪进餐，她犹疑了一会儿便答应了。“没想到你一个单身汉，过得这么舒坦？”“人只有学会自爱，才会被他人爱嘛。”程颢说。再次被说中，自从认识程颢开始，许小琪那些隐藏的心思和弱点，一点点被挖掘出来，有时候回头看看自己，满目疮痍了还不自知。程颢用一桌子的美食让深陷失恋痛苦的许小琪得到了些许安慰，方案里细枝末节的探讨也让她稍微忘记了痛苦。

    两个月后，林辰单独找她，说是上海那边缺人，调职过去是副总监级别。“想赶我走？”许小琪挑眉问道。“是我亏欠你，上次办公室里的都是胡话，你别往心里去。”林辰表情有些不自然。迟到两个月的道歉，许小琪全盘接受，当然也同意了去上海的事，就像程颢说的，谁跟钱都没仇。许小琪临走前，把家里养的一些植物都托给了程颢，她没想到，临走时舍不得的，居然是最爱碎碎念的“唐僧”。她在程颢的屋子里蹭了好几顿饭，美其名曰临别餐。“你之前给我吃的中药效果不错，看来还真得问你要方子，以后调理。”临走前，许小琪毫不吝啬夸奖。“我辞职了，以后去上海亲自给你调理。”程颢迅速地在许小琪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等她脸颊发红回过神，他又吻了她，“把你调养成大美人儿。”好像有点快，好像又顺理成章，许小琪脑袋有点发昏，程颢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呢？虽有无数个疑问，但她都没问出口，太煞风景了，不如，以后再说。    苏尘惜